1.
“让我们将掌声再次送给这对新人!”
回到后台,吉野北人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看着川村壱马的同款定制西装胸口的礼花,伸手就拍到了地上。
川村壱马低着头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就像吉野北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面前的人冷静地蹲下身捡起礼花重新放回原处,下一秒,他的手放在吉野北人的领口整理一番。
记者的闪光灯不知何时涌入后台,而这一幕恰好被算计得精准,大概又要变成新闻头条上的高质量配图。
商业联姻,契约情侣,他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巨大的骗局。
崭新的婚房按照两个人很久以前的构想建造,吉野北人走进这座别墅的第一瞬间只感觉到回忆的熟悉。
他枕在川村壱马的大腿上,在透过阳光的飘窗前,闭着眼同他聊未来。
那个时候的屋子是狭窄的,可是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在一起,亲吻足以燃烧落日黄昏残缺的一角。
吉野北人被川村壱马逼进飘窗的角落,头顶是余晖的光芒,照得他发色也染着金黄,亮亮的像太阳。
他没忍住笑了,所以川村壱马也忍不住亲着他的嘴角,指尖插进他金色的丛林,撩开无比探寻的深处。
“我们分开睡?”
吉野北人冷不防地被川村壱马的话唤醒,从回忆里抽身之后再对上无比熟悉的昔日情人的面孔,面无表情地,以及陌生的语气。
“正有此意。”
他听到自己有些幼稚不服气地回呛,却接收川村壱马抿着唇更有深意地回望他。
吉野北人觉得自己的胸腔在颤抖,他向来无法与川村壱马对视,那双眼每个弧度的瞬间,都足够让他感到慌张失措。
然后他就会失控地做着旧日爱人会做的事,比如说不小心地道了那句“晚安”,再猛地把门关上。
川村壱马被隔绝在一门之外,抱着枕头和被子,愣怔了几秒,轻轻地回应了句。
“你也是。”
2.
对于吉野北人和川村壱马来说,他们区别于其他情侣的相处方式必然是,用“你也是”“我也是”来表达爱意。
吉野北人夸川村壱马的话会收到“你也是”,那川村壱马在睡前低语着“我爱你”的话会收到吉野北人黏糊发困的“我也是”。
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它会一直持续性地扎根在下意识地反应里,而行使动作的人却丝毫感受不到那怪异的气氛。
川村壱马提出接送吉野北人上下班的那天,吉野北人就该拒绝他才对。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吧。”
“嗯,我也是。”
吉野北人整理包的手一顿,两个人盯着彼此的黑眼圈,默契地闭嘴移开视线。
等到吉野北人上班的地点,川村壱马又塞给他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句话没说就开车跑了。
吉野北人拆开一看,是早餐。他一边在心里腹诽该多吃饭的明明是你川村壱马,后面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总之,他现在像刚谈恋爱那会,拿到川村壱马送的早餐还会冒出粉色的恋爱脑,感觉这几年又白活了。
无论什么时候遇到川村壱马,吉野北人总是变得很别扭,就像小孩子一样。
谈恋爱那会他们都刚毕业,在和家里大吵一架离家出走的闹剧里,两个小男生合租到了一个小房子。
两位大少爷切换奥斯卡影帝模式,在合租屋里一起生活,虽然偶尔会有摩擦,但只要川村壱马下班的时候给吉野北人带点好玩的东西,他准会立马消气。
维持好室友、好朋友的关系几个月后的某天,噢还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跨年夜,他们一起去庙会看烟火。
求得的签是张张大吉小吉,里面不约而同地写满了恋爱运势的指向。吉野北人背着川村壱马偷偷跑去抽了一张恋爱签,打开的纸条里只有一句话:
——要善于发现周围的人。
吉野北人看着从人群里一步步走向他的川村壱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偷跑了?”手腕被握住,牵着手走出了拥挤的人群里,他发觉自己变得不太对劲。
拎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酒精零食糊弄着跨年夜那晚,他们约好要一起找电影看,最后碟片翻到底也没发现好看的。
吉野北人满脑子只有刚进门时走神不小心踩到玄关处的塑料袋摔倒,把走在前面挂大衣的川村壱马扑倒在客厅的木板上这个画面,没什么心思搭理川村壱马的问话。
大概是敷衍让川村壱马有些生气,他跨过两人之间的火炉,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染着火光的吉野北人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出神的吉野北人会突然站起身,两个人紧贴着正面四目相对,川村壱马下意识地后退,吉野北人怕他踩进火炉,于是伸手拦了一下。
说是拦下倒不如说是吉野北人揪着川村壱马的内衬毛衣,两个人一同摔在沙发上,川村壱马的手抵在吉野北人脑袋后的沙发靠垫。
就像吉野北人不敢看川村壱马的眼睛那样,川村壱马也不敢看吉野北人,他们别开视线犹疑着,却没人推开这奇怪的姿势,就这样僵持不下。
这下两个人都没心思再进行所谓的跨年,一窝蜂地挤进浴室,大眼瞪小眼之后又是互相谦让,川村壱马在客厅听着吉野北人洗澡的声音,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等他挂着一条浴巾出来的时候,以为吉野北人早就睡下,没想到那人正坐在火炉边睡着了。
川村壱马觉得好笑,走到他身边身上掐了一下吉野北人的脸颊肉,反应过来的时候吉野北人已经睁开眼看着他,然后瞳孔猛地变大。
他的手还停在吉野北人的脸上,挂着的浴巾在腰间,吉野北人身上是单薄的T恤,被推开的时候,他反而喘了口气。
结果是吉野北人差点踢翻火炉,所以直接又一次地把川村壱马扑倒在客厅的地板上,那条本就松垮的浴巾彻底崩裂,也击垮了两个人最后的防线。
川村壱马单手搂着吉野北人轻而易举地将若隐若现的那件发潮的白色T恤掀开脱掉,压着吉野北人滚进透着火光的沙发上,就是方才的位置。
“新年快乐。”
“你也是。”
话音刚落,吉野北人就被挑着下巴啃了起来,川村壱马的手扶在他的腰下,指节分明地抽着他后腰的软肉。
在一片火光的红欲里,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跨过了零点准时的钟声,此时的他们正亲吻着彼此。
3.
关于今年跨年要如何度过,周围的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这对模范夫夫怎么能不在一起跨年呢。
吉野北人在一旁转移话题,“…壱马君忙着工作呢,哎呀不说我了,你们呢?”
果然被朋友以“不打扰你们这对小情侣”为由抛弃,吉野北人扫视了一圈大别墅的一楼,觉得自己又落魄又惨。
等走到二楼路过书房,才发现里面有不寻常的亮光。吉野北人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里面无人回应,他索性直接转开了门把,反正这个家不是自己就一定是川村壱马。
的确是川村壱马。
他站在窗边打电话,应该是没听到敲门声,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吉野北人,没过多久就把电话挂了。
“你怎么回来了?”
“这也是我家,你管我呢。”
吉野北人是习惯性地在嘴上不饶人,然后川村壱马又不说话了,盯着他看的心里发虚。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腰顶着办公桌的桌角,还没等碰到尖锐的疼痛传来,前面的人已经用手臂将他揽了回去。
吉野北人的头撞进川村壱马的胸口,后腰是他的手,发烫的呼吸和窗户边的巨大礼花声,都在催化。
于是在吉野北人仰起头的一瞬间,川村壱马的吻就落了下来,带着发苦的咖啡味,在舌尖发涩。
办公椅上的衣物散落得凌乱,吉野北人被压在窗台上喘的时候还是没想通,但没必要细想,因为窗台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他只觉得后腰和手臂都撑得累,川村壱马像是读出他的心思,三两下抱着他就开了书房相连的休息房。
直到吉野北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颈间是川村壱马那纯黑的顺毛时,他又一次听到了零点敲响的钟声。
他只有一个想法,他和川村壱马不会要一辈子都在一起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身体上的贴合却骗不了人,他一边和自己别扭的心作斗争,一边忍不住回应川村壱马的动作。
身下的肿胀感按下暂停键,吉野北人不解地带着发红的眼眶对上川村壱马的眼睛,那人才继续身下的动作,俯身捧着他的脸开始亲。
他早习惯了这样的一切,不管是恋爱时期的两位落魄少爷,还是新婚后逢场作戏之下表露真心的商业爱人。
川村壱马亲着吉野北人眼下的泪痣,看他在自己身下被撞得支离破碎,却发现自己并不明白吉野北人真正的情感。
他们都是如此地不懂真心的含义。
4.
前一天翻云覆雨,第二天某位总裁留下一条短信就跑去公司加班,放新年假的吉野北人在书房怒极反笑:“好啊,川村壱马,你真行。”
动态上的未读信息刷个不停,吉野北人还疑惑着怎么回事,打开才记忆回溯。
川村壱马那条“happy new year”的帖文下,他不知何时评论了一个“❤️”,然后川村壱马还回了他一个爱心?!
底下是不知名网友们的落泪支持,吉野北人努力寻找回昨晚除了快被川村壱马撞飞以外的事情,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已经累得意识涣散。
“是还喜欢吧。”
“…嗯,我也是。”
脑海里的川村壱马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什么。
然后吉野北人在回忆的海里看着自己摸出手机,在那条动态下评论了个“❤️”,炫耀似的在川村壱马面前晃来晃去。
“现在信了吧,快睡觉,很累。”
他终于知道川村壱马为什么今天一早就跑去公司躲着他,原来是怕他尴尬地满地找头。
吉野北人知道自己没骨气,原来时隔许久再次被操晕的自己更没骨气。
下次他要当上面那个。吉野北人想了半天,还是从仓库里拿出起子,把那个可恨的罪魁祸首——川村壱马书房办公桌的桌角,给切了个一干二净。
但吉野北人也没想到他当上面那天来得这么快。
这几天他们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不少,但也没到坦荡说爱的地步,暗戳戳地借着玩笑话凑近彼此的把戏小学生看了都嫌弃。
川村壱马应酬回家醉了个底朝天,吉野北人把人往自己的房间领,把他衣服扒干净才发现衬衫上的口红唇印。
看到的吉野北人当场愣在原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质问,好在川村壱马虽然醉酒但脑子没出问题,解释清楚,吉野北人也不是纠缠的人。
“你吃醋呢?”
“对,我是吃醋,我吃醋长大的。”
吉野北人轻松挣脱醉酒之后的川村壱马的后背抱,呃,他只是欲拒还迎没有真想挣脱开啊。
看着川村壱马乖巧地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模样,吉野北人凝视着许久,决定实施他在上面的大计。
一开始川村壱马还是很配合的,任他亲任他解扣子任他在锁骨上留牙印,但是现在这情况怎么不太对劲呢。
就在吉野北人的手指即将打开阀门的边缘,一个翻身他就又被压在川村壱马身下,然后屁股被狠狠捏了一把。
“北人君如果是计较这个才和我闹脾气的话,怎么不早点说呢。”
川村壱马带着低笑地调侃在耳边,吉野北人觉得跨年的烟花简直在自己的耳廓爆炸。
吉野北人最后不仅送走了自己的真心,还把自己的人也送出去了。
5.
“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吉野北人刚从公司出来就看到川村壱马穿着大衣插兜拒绝别人的场景。
等到搭讪的人离开他才走上前去,装作不在乎地呛他,“有人桃花可真旺。”
川村壱马哭笑不得,把手里的大捧玫瑰花递给吉野北人之后,他的表情才缓和几分。
“你要带我去哪啊?”
“秘密。”
顺着小巷拐进熟悉的坐标,破旧的出租屋楼梯在冬日里摇摇欲坠。
川村壱马变魔术一般地把钥匙放在吉野北人的手心,“要不要上去看看?”
格局还是他们离开时从未变过,吉野北人惊讶于他一直保留着这里的使用权,觉得自己反倒变成了绝情的人。
“所有都是真实发生的,没有什么是假的。”
“这里的一切都能证明。”
吉野北人突然发现为了证明自己的初恋纯洁无暇就和这段婚姻划清界限的自己无比矛盾又愚蠢。
川村壱马也是。他想即便是打着包办婚姻的噱头重归于好又有什么卑鄙,反正最后的结局是和他在一起就好。
他们一直在那里待到太阳落山,飘窗的那缕光落在吉野北人的发间,川村壱马仍然在这个时刻亲了他的眼角泪痣。
他对此乐此不疲,因为“时间教会他们的唯一真理是紧握彼此的手。”